第27章 报业新篇

第二十七章：报业新篇

香江的初春裹挟着料峭寒意，林峰站在华丰粮油店的二楼窗前，望着街角整齐码放的粮袋，心中既欣慰又沉重。自去年十一月种植空间首次丰收后，十五万亩稻田产出的八千万斤粮食已让香江粮价回落六成，可街头依然可见衣不蔽体的难民——物质的温饱解决后，精神的饥荒愈发触目惊心。

“林先生，许小姐来访。“店员的通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晴今日身着月白色改良旗袍，外罩一件浅灰羊毛短褂，怀中抱着一叠油墨未干的样报。两人在堆满粮油账本的办公室坐定后，她将文稿轻轻推到林峰面前：“这是我草拟的报纸大纲，你看看。“

林峰翻开首页，《香江民生报》的刊头设计简洁大气，下方副标题“聚焦市井烟火，传承文化根脉“赫然在目。栏目规划分为“民生热线““难民救助““文化长廊“三大板块，其中“文化长廊“下设有诗词赏析、本地掌故、连载小说等子栏目。

“好！“林峰重重合上稿本，眼中泛起精光，“就按这个框架来。不过首期得有个重磅内容，既能吸引读者，又能打响名号。“

许晴指尖轻点“连载小说“栏目：“我联系了张爱玲女士，她答应为报纸撰写中篇小说《重逢》，讲述战后香江的离散与团聚。“

“张爱玲？“林峰惊喜地站起身，“这可是文坛盛事！“

“我们现在还没有报社，有两个选择：收购现成报社或自建。“许晴将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收购能更快获得牌照和渠道，但可能有潜在风险。“

林峰沉吟片刻，忽然按响桌上的铜铃。片刻后，助手小陈推门而入，腋下夹着文件袋，眼镜片在灯光下闪过冷光。

“查三家停业报社。“林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三天内要详细报告。“

两日后，许晴带着油墨味的调查报告归来。三人在仓库密室摊开资料，煤油灯将《南华日报》《香江晚报》《华侨商报》的照片映在墙上。

“《南华日报》最划算。“小陈用钢笔划开账本，“设备齐全，就是欠洪门三个月印刷费。“

林峰注意到许晴突然攥紧的指节，想起她曾提及家中长辈与报业渊源。他轻轻按住她微微发抖的手，转头对小陈说：“约老板明天面谈。“

暮色中的《南华日报》编辑部蛛网密布，印刷机上的日军封条尚未撕去。老板王德福点头哈腰地递上账本，领口油渍与泛黄的中山装相映成趣。

“日本人查封时捣毁了三台机器。“王德福的手指在“设备维修“一栏反复摩挲，“现在就剩一台海德堡 Kord 50。“

许晴突然推开办公室木门，霉味扑面而来。她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走向印刷车间，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滚筒时，注意到机器铭牌上的“1936“字样。

“洪门印务的周剥皮？“小陈冷笑一声，“他的印刷费利滚利，现在怕是要翻倍了。“

林峰不动声色地翻开账册最后一页，果然看到“洪门印务“的朱红印章。他突然合上账本，从保险箱取出一叠港元：“我出一万港元，但要你签两份文件。“

王德福的瞳孔骤然收缩：“什么文件？“

“第一，明天在报上刊登《南华日报》永久停刊声明；第二，三年内不得涉足报业。“林峰的指尖划过钞票边缘，“这些现金足够你偿还债务，多余的就当买个教训。“

交易完成时，夜枭在梧桐树上发出刺耳啼鸣。许晴站在生锈的印刷机前，指尖抚过滚筒上的弹孔：“这台机器......“

“陈海已经联系了上环的周老板。“林峰将怀表放在操作台上，“天亮前会有技工来检修。“他转身凝视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首期报纸必须在十日内出版。“

次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时，《南华日报》的员工们三三两两走进报社。许晴站在布满弹孔的编辑部门口，看着墙上褪色的“新闻救国“标语，深吸一口气推开木门。

“各位同仁！“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二十余双疲惫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从今天起，这里是《香江民生报》。“

后排戴瓜皮帽的排版工老陈率先开口：“许小姐，这个月工钱......“

“照发。“许晴将港元钞票按在桌上，“而且从今天起，加班费按战前标准翻倍。“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骚动。角落里的校对员阿芳扯了扯丈夫的衣角：“阿明，他们说要改横版......“

“横版就横版！“负责广告的老李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只要广告位还在，我就能拉到米店赞助。“

原副主编张立推了推眼镜：“印刷机还能用吗？上周给洪门印传单，他们连油墨钱都没结......“

“设备正在检修。“林峰带着技工走进来，“三天后广州的新铅字到货，大家收拾下排字房。“

人群中突然有人小声嘀咕：“听说要裁人......“

许晴举起张油墨未干的聘书：“《香江民生报》需要二十个记者、十个排版工、五个校对员。“她目光扫过全场，“愿意留下的，今天就签新合约。“

老陈第一个挤到桌前：“我留下！我家三个娃等着买米......“

阿芳拽着丈夫跟上：“我们两口子都留下，只要......“

“只要什么？“许晴递过钢笔。

“只要......“阿芳低头搓着围裙角，“能预支半个月工钱......“

林峰从保险柜取出一叠港元：“预支可以，但要签借据。“他数出五张钞票放在阿芳颤抖的手中，“去给孩子们买点奶粉。“

印刷机的轰鸣声中，许晴宣布：“即日起，报社包两顿工作餐。“她指了指墙角的煤油炉，“陈海，去码头弄些平价鱼干。“

员工们的表情渐渐松弛下来。张立翻开张爱玲的文稿：“这小说......“

“头版连载。“许晴将样报贴在布告栏，“难民救助板块需要大家分头走访，每人每天补贴两港元外勤费。“

林峰突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纸条：“上环的周老板答应赊账供应油墨，大家省着点用。“

会后，许晴单独留下张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磨破的袖口上，她递过件八成新的灰布长衫：“明天采访难民所，穿这个吧。“

张立接过衣服时，手指触到衣袋里的硬块——是半块压缩饼干。他抬头想说什么，却看见许晴已经转身走向排字房，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株在废墟中倔强生长的木棉。

印刷机的轰鸣声中，林峰闻到油墨与咸鱼混杂的气息，这是他从未闻过的，最真实的香江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