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号!”
“不可!”
张翼死死按住了姜维的手。
“伯恭,机不可失啊!”姜维又气又急,但又不敢大声。
张翼依旧死死按住姜维。
头顶这片乌云虽大,但风更大。
若是风止,倒还好说,借着乌云遮蔽,还能偷袭。
但这么大的风吹着,万一再蜀军偷袭的半路上就被吹跑了,岂不是....
“伯约,你答应我的,一切都要谨慎为上!”
张翼一字一句的提醒道,“我军兵少,只许胜不许败。倘若有失,不仅无功,反而连武都都有危险!”
武都、阴平二郡是诸葛亮时代以来蜀汉少有的开疆拓土,无论是谁都承担不起丢失二郡的责任。
姜维拳头紧握,无奈的砸在地上,低叹一声。
“唉!”
“不急!”
张翼也死死盯着峡谷内的魏军,“前面就是稠泥河和茆水河两道河流,魏兵若是继续前进,多的是机会,伯约又何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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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曹皑立刻吹醒了。
他猛地坐起。
为了警戒,他和杜预都只是披着块毯子就和衣而眠,并没有睡在帐篷里。
身边的杜预,已是鼾声大作。周围的士兵们抱着兵器也都耷拉着脑袋,看样子都顶不住了。
头顶飘来一块乌云,本来一片透亮的峡谷变得漆黑一片。
犹豫再三,曹皑还是忍住,没吵醒其他人。
要是一路上都这么疑神疑鬼,没等蜀兵来,自己就先把自己给拖垮了。
还是信任警戒系统吧。
曹皑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
风突然加急,周围睡得迷迷糊糊的士兵们也都无奈的翻了个身。
乌云掠去,月光随着云端重新洒在对面的山头上。
一道几乎微弱到不可见的反光闪过,随即消失不见。
曹皑立刻站起身。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缓缓坐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探子们全部遇害,无一生还,明显是蜀兵的杰作。
而在这崇山峻岭中能如履平地的,也就只有蜀国的无当军了。
蜀兵迟迟不发起攻击,说明还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对方一定是一个老练的猎手,在耐心等待猎物最脆弱的那一刻,一剑封喉。
再看看小山包下的征蜀军。
除了自己带出来的牛寅曲队、杨飞龙的氐人曲队和司马昭从洛阳带来的中军曲队,其余七个战兵曲队几乎都是由新兵填充而成。
纵然有老兵作为基层军官,但战斗力也无法与半老半新的曲队相提并论。
更何况无当军都是精锐。
如果现在招呼全军警戒,那就等于是打明牌,告诉蜀兵,自己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了。
一旦蜀兵发现自己已经失去偷袭的机会,会不会发动强攻?
曹皑不敢说。
即便不强攻,就这么吊着魏军疑神疑鬼,也是在消耗魏军的士气。
曹皑缓缓坐回自己的行军床。
但这一次,他不敢再完全躺下,两只眼睛始终来回扫视着对面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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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睡饱了的杜预打了一个大哈欠,心满意足的坐起身子。
“咦?昭幼你这是怎么啦?”杜预好心问道。
曹皑身上裹着行军毯,两只眼圈黝黑,看上去有点憔悴。
“没什么,夜里风大,没睡好罢了。”曹皑摆摆手,站起身子开始安排行军的事。
但一夜没休息好,明显看得出来行动迟缓了一些。
“不如还是再休息一天吧?”杜预提议道。
自从上邽出发,魏军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每天都是在行军。
“不行!”
曹皑毫不犹豫的否了。
声音之大,引起了周围士兵们的一阵围观。
“士卒们都这么疲劳,昭幼你也这么辛苦,就多休息一日又能怎样?”
听到两人争执,远处的司马昭也走了过来。
他一夜好睡,已是精神气爽,全然没了昨天的紧张。
司马昭还有闲情逸致接过亲兵递来的湿毛巾擦脸。
曹皑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水比粮食还要珍贵。没吃的还能忍一忍,没水喝会让人的行动力直线下降。
但现在曹皑不想和他纠缠这个。
“将军!”
每次曹皑一用职务称呼,司马昭就知道没好事。
“末将又问过了杨曲长,他说再往前走一日,就是西汉水和稠泥河的交界处,那里地势潮湿,又没有宽阔地面,我看.....还是退兵的好。”
曹皑的眼神闪烁不定,看上去是话里有话。
司马昭有些吃不准曹皑的意思,他又问了一句,“一定要撤兵吗?”
曹爽虽然没有给他们死命令,但没遇到蜀兵就退兵,这样好吗?
见司马昭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曹皑无奈,附耳上前说了几句。
司马昭听了,脸色阴晴不定。
“好吧,”
犹豫片刻,司马昭还是答应下来,“既然卿这般决定,那就只能试一试了。”
曹皑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山岭,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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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兵在山坡上趴了一整夜,却依旧精神奕奕。
一个满脸油彩的蜀兵手脚并用,在山坡上快速的爬行着。
“是何平的人!”
张翼一转头就认出了是谁的部下。
“禀二位将军!何将军请问,峡谷中魏兵有动静了,还要不要动手?”
那蜀兵爬到姜维、张翼的身边,一番剧烈运动后脸不红气不喘,一看就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蛮族。
“还动个屁!”
姜维开口就是粗话,“告诉何平,快速转移到西汉水南岸,尾随魏兵,不得出击。”
“诺!”
那蜀兵应声而去。
因为害怕铠甲反光,姜维严令蜀兵不许冒头不许侦察。只要有一个人的反光被魏兵看到,那伏击就失去了意义。
就像张翼说的,本钱太小,赌不起。
无当军在蜀国也是精锐部队,数量十分有限,总共五部,也就五千来人。
而现在姜维和张翼手里,就只有无当军的监军何平这一部,总计一千多人。
蜀兵就是仰仗着这一千多机动兵力与魏兵缠斗,只要输一次,就是伤筋动骨的痛。
姜维等了整整一夜,可该死的月光太过明亮,山里刮了一夜的风,又没有乌云掩护,只能继续耐心等魏军怎么行动,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方案。
乘着这个功夫,姜维眯了一小会。
在梦里,他又梦到了当初投蜀的时刻。
“明府何故闭门?”
满脸风尘的姜维望着紧闭的城门,绝望的呐喊着。
“卿诸人皆贼也!”
“皆贼也!”
“皆贼也!”
城头上,太守马遵的相貌已经记不太清楚,但他的话掷地有声。
“没有!我不是!”
姜维惊出一声冷汗。
“伯约,你做噩梦了?”
一旁的张翼冷冷的问道。
没等姜维回答,一名蜀兵匆匆来报:“禀二位将军!魏兵似乎往北撤退了!”
姜维一把推开报信的士兵,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了山坡的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