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葬礼

穆棕是在旧镇长大的,他从小就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会和老师顶嘴,会瞧不起学校的课程。但同时他又是镇子里最聪明的那个孩子,穆倾然总是能看到他的名字排在学校榜单上的前几名,在周围人的赞叹声中笑而不语。但东苑街——他家所在的那条街总是安安静静的,街道入口只有一棵柳树一直伫立在那里。

在所有人的期望中,他考上了一座南方城市的著名大学,并在那里成功拿到了本硕博连读的机会。正如每一个被寄予过厚望的天才他也曾心灰意冷过,认识到了自己的平庸并被拷打过。自己哪里独特呢?他怀疑过自己,想到以前有那么多人认为他优秀,他不禁害臊起来。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骄傲了,但他并没有失去信心,他会一个人走在海边散步,深呼吸几次,让黑夜与晚风吹过。

穆棕和莫琮芝来回翻阅着手里的日记。如果日记里的两位叙述者:穆锡纯和孟兮所说属实的话,她们生活的年代就在万历年间,也就是距今三百多年前。过了这么久,为什么墓里的古琴和日记都保存得那样完好?

莫琮芝说:“你看,棺材底部还有一些灰白色的粘液。”她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发现那物质给她的感觉很凉,而且有着与外表不同的坚固触感。

“什么感觉?”穆棕问她。

莫琮芝皱起眉,不光是她的手指有冰凉的感觉,她的大脑内部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一段难以描述又令人恐惧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使她头晕目眩。她迅速收回手臂,向后退了几步,严肃地看着棺材内部。

她摇摇头:“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你是博士生吧?你能不能分析出来这是什么物质?”

穆棕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瓶:“好,我试试看。”

穆棕还没有博士毕业,实际上,他从学校回老家的原因之一就是学业压力过大,于是在瓶颈期和迷茫里选择了暂时将工作放到一边,回老家来休息一段时间。他在旧镇东苑街的家中还放着不多的烧杯、试管和化学试剂等实验用品,他会在浴室里做些危险的实验,穆倾然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穆棕和莫琮芝回到家,把那团灰白色的物质分别倒入多个试管内部,接着他把剩下的用载玻片和盖玻片固定住,形成清晰的光学界面,放到显微镜下观察。莫琮芝注意到他固定了很久的准焦螺旋也没有开口说话。

“是无法对焦吗?”琮芝疑惑。

“这和我以前看过的所有物质都不一样,生物至少会有细胞的轮廓吧?你看,我根本看不清这是什么东西。”

琮芝把眼睛贴上目镜,果然,眼前一片混沌,就好像老式电视机屏幕故障出现的雪花屏,令人心理不适,更恐怖的是,这画面还在不断变化扭曲,她感到头皮发麻,很快从显微镜前移开了。

穆棕注意到她脸色不佳,于是说:“先别管那个了,我们用别的方法试试吧。

但接下来,两人用了很多方法也不起作用,他用上了使用盐酸和硝酸制成的王水,这种试剂能溶解黄金,可那块灰白的粘液遇到它却完全不反应,更别说其他化学药品了。

两人一筹莫展,只能把粘液装进瓶子里小心地保存起来,接着莫琮芝发消息给华珑,问她的现状如何。

穆棕看到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和你的朋友关系真好啊。”

莫琮芝听后不自觉微笑起来,那样的笑容让穆棕一阵恍惚,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样真挚的感情流露了。自己在学习的期间,还有做科研的时候,都只是一个人待着。自己以前有体会过吗?这样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好,对待她那么认真……也许以前有过,但应该也是很久以前出现的了,记忆已经逐渐模糊了。

“莫琮芝,你和你的朋友打算以后怎么办?你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可能不太习惯彼此的生活吧?”

“陆华珑和我从小就认识了,她说过她们镇里的人其实可以在普通的地面生活,只是习惯了住在旧湖里面。不过总的来说,他们还是更加喜欢潮湿的地方。”莫琮芝向穆棕解释道。

“这样啊。”穆棕说。他用手轻轻抚摸下巴那里并不存在的胡茬,“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一直和自己喜欢的朋友在一起,不需要考虑别的事情。”

“你说的好抽象啊,”莫琮芝有点不明白。“和陆华珑在一起这件事情很普通吧,需要考虑那么多吗?与其说是社会环境的影响,不应该是自己的选择吗?”

“不过,当你们不那么年轻了之后,生活变得平凡之后,这个世界就不是为你们准备的了,到那个时候,你们还会在一起吗?又或者说,以后社会这么多嘈杂的声音不会让你们分离吗?因为你们现在还只是学生,所以没有感觉到那么多阻力而已。”穆棕顿了顿,又继续说:“但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们分开,或者给你们下悲观的定义。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世界上存在这样一个地方,不过那里很遥远,也很少有人见过。”

莫琮芝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穆棕却笑了笑说:“我猜的,但信不信由你。不想那些了,看了那本日记,你有什么感想么?”

莫琮芝已经把日记的每一页都拍了下来,此时她正在来回翻阅相册里日记的内容,里面书写的故事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她已经给陆华珑发过了这些,但两人目前还没能取得联系,华珑还在接受郭士祥的审问,她知道周世璇已经打算谋杀现在那个“穆锡纯”,不知道他成功了没有。

“那么看来棺材里那把古琴就是日记里提到的,被送来给穆锡纯陪葬的琴。你不觉得穆锡纯被琴声引诱着去往旧湖附近,还见到了奇怪的景象这一行为很熟悉么?也就是说,现在和日记里那时候在操纵我们的应该是同一个东西。”莫琮芝说。

“对,不过为什么大部分时间里那东西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我在旧镇生活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你以前应该也没有听说过有谁靠近旧湖就会出现幻觉吧?为什么这段时间里怪事频发?”穆棕自言自语,“现在和日记里记载的时间有什么相似之处吗?是不是都是因为同一件事情快要发生了呢?哦对了,莫琮芝,关于你提到的镇长的死,你能和我详细说一说么?”

“陆华珑说她发现镇长的尸体是在上周日的清晨,但她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莫琮芝说,“她提到过镇长死的时候表情并不可怕,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像是突然之间死去的。”

穆棕思考了一会,突然眉头紧皱:“杀害了镇长的人……该不会是我?”

莫琮芝惊讶地看向穆棕:“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的意思是镇长是在你意识模糊的时候被你拿电鱼器杀死的吗?”

穆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在无意间背负了人命,接着又补充道:“这只是我的一种假设,但目前还没有确凿的线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你的朋友解救出来。”

莫琮芝安慰道:“你不要自责,毕竟你不是故意违法的,而且你自己也说了只是猜测,没有明确的证据,真正的凶手可能就是穆锡纯呢。”说着,她打开手机,发现陆华珑已经给自己发来了目前的情况。华珑告诉她,自己在承认罪行后又被关了回去,而且不出两天就要进行审判,周世璇也因为谋杀了穆锡纯被关了起来,现在是背叛了的沈春玟负责监视两人。并且陆华珑告诉莫琮芝,根据周世璇的行动发现,穆锡纯的身体里没有血液,流出来的是灰白色的粘液。

“和棺材里一样的灰白色粘液吗。”莫琮芝思考着,看来目前的怀疑没有错,穆锡纯绝对不可能是无辜的。紧接着她看向穆棕:“穆倾然阿姨说过穆锡纯是你们家族的吧?那你应该也是穆锡纯的后代。作一个大胆的假设,那个藏在穆锡纯身体里的东西说不定能利用她的血脉来控制你的行为。”

“要是能这么做的话,她为什么现在不一直控制我呢?”穆棕提出疑问。

“可能那个东西把穆锡纯死后身体里仅存的一点血都用来操纵你杀死镇长了,所以现在穆锡纯的身体里只剩下了灰白色的粘液,也就是那个恶心的东西留下来的。”莫琮芝冷静地分析,说出来的话让她无意识地反胃。

穆棕把这些推理记录到本子上,说:“我再去找一些线索,不知道旧镇的资料会不会记载到一些关于旧湖的事情……天色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吧?你先回旧城吧,趁现在还有公交,和你昏迷的那个朋友见一见面比较好。”

“行。”莫琮芝收拾好行李,信任地看着穆棕,“旧镇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也谢谢你愿意帮助我救我的朋友。”

“没关系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死去的何余晋老师,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被卷入其中甚至失去生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