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和埃尔德骑马并行于灰湾村的小道,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即将被海平吞没的太阳辐射着最后的光辉,浪花轻轻拍打沙滩,几只海燕鸣叫着迅速划过天空。
狗子喷着鼻息,乌黑油亮的毛发在昏黄的夕阳下熠熠生辉,它居高临下地看着但丁那匹矮小的马勒马,炫耀似的抽动马尾,后者嘶鸣一声,只是昂首继续向前。
四面八方传来各式各样的祈祷声,被充当军营的灰湾酒馆因做了加固处理所以尚且完整时它因此成了临时的教堂,数十名村民聚在门口,聆听着牧师的弥撒。
唱诗团齐齐高歌,庄严肃穆的圣歌掩盖了不知从哪传来的抽泣与呜咽,哀悼仪式本该点起明亮的篝火,但鉴于渔民们近日对‘火’的忌讳,此举理所应当的被取消。
他们的悲伤和绝望都映射在了双眼中,那空洞的眼神属于蒙冤之人,属于遭受掠夺,虐待和驱逐之人,埃尔德只是侧头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死者家属的抚恤金已经发放下去了,但是由于瘟疫的缘故,公共墓地名额短缺,我会在近期另建一座海边墓区。”
“什么。”埃尔德像是没听见似的回过头来,“不不,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
埃尔德此时顶着一张长满麻子和雀斑的脸庞,他疑惑的表情显得颇为滑稽,但丁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被战火摧残的码头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苍凉,一排排工人忙碌其中,他们搬来木板铺设走道,从采石场运来巨石重新稳固地基。
杰曼-富勒站在摇摇欲坠的防波堤上有序地指挥,他注意到了海岸边的埃尔德,但是默契地没有打招呼,老爷又在玩那些扮装游戏了。
一艘大型商船格格不入的停在了外侧的海岬,它的船身由深色的橡木构成,高耸的三只桅杆犹如粗壮的古树屹立在甲板,那洁白而又厚重的船帆上纹有一只高傲的金莺雀。
船侧的舷窗整齐排列,隐约可见船员们忙碌的身影,船尾则装饰着鲜艳的船旗,迎风飘扬,它的船首像是只仅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美人鱼。
“我散出了消息,会以奥罗拉号为诱饵引诱海盗出笼,等他们行驶至目标地点后,停靠在北港口船坞的皇家海军就会倾巢而出。”
“你确定西尔弗不会怀疑,或者猜出这是你故意走漏的风声?”
“我有一位管家在五月初就被收买了,这段时间我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关系,不时喂他一些可以交差的消息,我想今天就是这枚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灰野猪,他毫无疑问的是一条毒蛇,猜测毒蛇的想法有时比猜测羔羊的更为简单。”
但丁平静地摸了摸马勒马的鼻子,“哪怕是给我名下的战舰数量翻个倍,也不可能在宽阔海域战胜西尔弗和海盗的联合舰队,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在他们会面之前,我有约半天的时间。”
“准确来说是四个时辰,如果你失败了,恐怕我明天就会出现在菜场的绞架上,而需要被绞死的罪犯会从市中心的大教堂一路排队到你的酒庄,就像我所说的,只有梭哈,才有一线生机。”
但丁抚摸着马儿的后背,安慰着有些躁动的小马勒马,“那么计划暂定与两天后,在此之前,我们得耐心地等鱼儿咬中投下的饵食。”
“你和我们的杀手朋友聊过了吗?”
但丁摇了摇头。“我把他派去了城郊的玛拉山脉,那里最近因为战争出现了不少强盗贼寇,得在他们在那几座矿山扎根前剿灭他们,那些矿山对我们意义非凡。”
“什么?”埃尔德有些不解地眯起眼睛,他左脸颊上的麻子与脸部肌肉一起颤动,“我不明白,那这次任务由谁与我同行?”
但丁微微侧头,对着埃尔德的右边颔首,后者转过头去,被身旁突然出现的人惊了一跳。
一位身披黑色斗篷,头戴银色野猫面具的人早早地站在了那,而埃尔德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任何动静,哪怕是脚步。
狗子有些亲昵地撅起蹄子,埃尔德张大嘴巴翻身下马,在这位不速之客身旁绕起了圈,有些惊奇地打量着那副有些阴森的面具,接着突然将它一把薅了下来。
“哇!”多利-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接着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直视埃尔德的眼睛。
埃尔德狠狠地揉搓着女孩的脑袋,言语之中充斥着不满,“未成年的小屁孩,你怎么敢这样吓我!还戴一副审美不足,丑陋非凡的面具,这都是谁教你的!”
“啊,大人,俺错啦,别揉了,俺好几天没洗澡了,还有,俺已经不是抽鼻涕的十岁小孩了,俺既成熟,又稳重,而且已经十六周岁了!”
多利-莉娜难得地对埃尔德进行了反驳,这一举措倒是让后者有些惊讶。
“沃德-诺亚向我表明,这位女士可以出色的完成任务。”骑在马上的但丁发了话,埃尔德停下了手中动作,就这么看着多利-莉娜。
“大人,俺一定行的,您听俺说...”埃尔德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解释,接着点了点头,“我了解了,这次任务你可以参与。”
埃尔德突兀的转变令人有些难以置信,多利-莉娜有些将信将疑地歪起脑袋,“真的吗,既没有什么考验,也没有什么深奥的问题吗?”
“如果你说可以,那就一定有你的理由,我需要做的并不是仔细探究背后的原因,总而言之,我信任你。”
“大人,俺一定会把交代的事做好的!还有,大叔和我说了,您聘请他花了十枚弗洛,俺不一样,俺连原本的那五枚铜币都可以不...唔...”
“啊哈,没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埃尔德捂住了多利-莉娜的嘴巴,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但丁,“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
“我们得去和奥廖尔聊聊。”埃尔德被一阵又一阵钟声吸引,侧身看向灰湾酒馆,他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欧文-汉萨尔此时正身穿灰色的亚麻长袍,与他的父母一同站在吊唁的队伍中为死者祈祷。
修女们空灵而又庄严的歌声在此时仿佛带上了回音,鸟儿们被钟声吓到,争相飞了起来,年迈的神父站在众人身前润了润嗓子,伴随着那歌声轻轻说道。
“愿他们在大地下安息,愿他们在死后得到满足,愿他们能在天上得到生前所缺少的东西,赞美。”
钟声仍不停息,那庄严悠扬的声音像飞鸟般一直传到城中,与圣埃尔默市中心作为地标建筑的瓦德尔大教堂的钟声相互碰撞,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