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灵之力

北境的寒冬,连风都带着刀刃般的锋利。

“妓女的崽子!”

这是亚伦·加文——不,那时候他还只是“亚伦”,没有姓氏——学会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

艾琳娜跪在蒙特福特城堡的石阶上,双手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搓洗着领主一家的衣物。她的指尖早已冻得发紫,可女管家的鞭子仍毫不留情地抽在她的背上。

“贱人,洗快些!老爷的宴会袍子若是有一丝褶皱,今晚你就别想吃饭!”

艾琳娜低着头,不敢反驳。她曾是城堡里最年轻漂亮的女仆,直到那个雪夜——马克醉酒后闯进女仆的寝室,强行占有了她。

九个月后,她在马厩的草堆里生下了一个黄眼睛的男孩。

亚伦出生时,接生婆捏着他的脸,厌恶地皱眉:“这孩子的眼睛……黄得像狼。”

——那是蒙特福特家族支系的眼睛,马克家的眼睛。

但没人会在意一个妓女的儿子是否流着贵族的血,因为母子二人很快便被扫地出门,包袱里只有一块发霉的面包。

艾琳娜第三次叩响圣玛利亚修道院的大门,怀里的亚伦已经冻得嘴唇发紫。门缝里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带着那个孽种滚远点!蒙特福特家的脏血不配进神圣之地!“

“砰!“

厚重的橡木门再次关上,震落了屋檐上的冰凌。亚伦伸出小手接住碎冰,放进嘴里吮吸——这是他今天唯一的水分补充。

“饿…饿……“三岁的孩子仰起脸,黄色的眼睛和马克一模一样。

艾琳娜把最后半块黑面包塞进他嘴里,自己的胃部因饥饿而绞痛。她望着远处“红狐狸“妓院的灯火,攥紧的拳头。

妓院老板娘捏着艾琳娜的下巴打量:“模样倒是周正,但这孩子...“她嫌恶地瞥向角落里的亚伦,“得关在地下室,不能让客人看见。“

第一晚接客时,艾琳娜把亚伦藏在洗衣房的木桶里。孩子透过缝隙看见母亲被醉汉拖进房间,听见木床剧烈的摇晃声和压抑的啜泣。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腥味盖住眼泪的气味。

当丝绸商人科尔曼连续一个月都点艾琳娜时,整个红狐狸都在传闲话。

“他说要娶我。”艾琳娜给亚伦梳头的手在发抖,“他在城南有栋房子...”

亚伦盯着母亲红肿的嘴角——那里有新伤,是昨晚科尔曼用戒指划的。但当他半夜摸到母亲房间想警告她时,却听见压抑的欢愉声。月光透过窗缝,照见艾琳娜脸上久违的红晕。

三周后的雪夜,科尔曼掏空了艾琳娜的积蓄。

“蠢婊子!”老板娘揪着艾琳娜的头发往墙上撞,“居然相信客人会娶妓女?”鲜血顺着金发滴在亚伦脸上,温热粘稠。那天起,艾琳娜的眼睛失去了光。

亚伦五岁时,第一次偷东西。

一块发霉的黑面包,从集市的面包铺顺走的。他被店主抓住,鞭子抽在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的而艾琳娜并没有保护他,只是醉醺醺地骂他:“蠢货!偷东西都不会!”

那晚,他蜷缩在妓院后巷的草堆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听着楼上传来母亲接客的呻吟声。

“总有一天……”他盯着月亮,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我要让所有人跪着看我。”

“把药喝了。”亚伦熬的草药散发着刺鼻气味。妓女们都说这孩子邪门——他总能在荒野找到最罕见的药草,就像某种野兽。

艾琳娜突然抓住他的手:“你越来越像他了。”颤抖的指尖描摹着亚伦的眉骨,“这双眼睛...迟早会招来祸事。”

亚伦从此成了妓院的打杂工。他学会在客人呕吐物里翻找掉落的铜币,学会用冻疮溃烂的手在雪地里洗床单,也学会了用匕首抵住想白嫖的醉汉的眼睛。

他亲手把母亲的尸体埋进土里,然后转身走向科尔曼的宅邸。黎明时分,城南传来凄厉的惨叫。当巡警撞开卧室门时,只见丝绸商人被自己的领带吊在水晶吊灯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那年,亚伦被带到了蒙特福特城堡。

一个老管家冷眼打量他,然后嗤笑一声:“确实是老爷的种。”

马克·德·蒙特福特甚至没有亲自见他,只是派人传话:“养着吧,当条看门狗。”

亚伦得到了一个姓氏,——加文,但也仅此而已。

城堡里的骑士们叫他“杂种”,仆人们故意“忘记”给他送饭,连最低贱的马夫都敢朝他吐口水。亚伦成了城堡里最卑贱的杂役。

他睡在马厩,吃残羹剩饭,每天的工作是清洗夜壶和倒粪桶。但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偷偷溜进训练场,捡起骑士们丢弃的断剑,对着木桩练习劈砍。

有一次,他偷偷溜进武器库,摸了一把训练用的木剑。

“你也配碰剑?”马克的嫡长子卢布·德·蒙特福特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妓女的儿子,只配舔靴子!”

那天晚上,亚伦咬着自己的手臂,直到满嘴血腥,才忍住没哭出声。

十五岁,亚伦终于握住了真正的剑。

不是靠赏赐,而是靠拼命。

当一伙强盗袭击蒙特福特领地的村庄时,亚伦独自杀了三个匪徒——用一把偷来的匕首和不要命的狠劲。

马克终于正眼看他了。

“有点意思。”肥胖的领主摸着下巴,“训练他,或许能当条好用的猎犬。”

骑士训练是地狱。

亚伦的对手们——卢布带领的一群贵族少爷,故意打断他的肋骨,在他的饭菜里掺玻璃渣,半夜往他的床上倒冰水。

但他活下来了。

每一次挨打,他都死死盯着卢布的眼睛,直到对方先移开视线。

“记住这张恶心的脸。”他在心里默念,“将来,我要亲手挖出卢布的眼睛。”

二十岁,亚伦成为了蒙特福特家族的骑士。

没有授勋仪式,没有誓言。马克只是丢给他一套二手铠甲:“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手下,别让我失望,杂种。”

亚伦单膝跪地,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是,父亲。”

马克大笑:“你也配叫我父亲?”——但他开始重用亚伦了。

因为亚伦够狠,够毒,够听话。相反娇生惯养的卢布很让马克头疼。

亚伦开始替马克收债,打断欠税农民的腿;他带人围剿逃奴,把他们的头颅挂在城墙上;他甚至亲手处决了一个试图反抗的年轻骑士——那人的眼神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可卢布却每天好吃懒做,花天酒地。而且每次完成任务,卢布都会来抢功劳,马克会拍拍他的肩:“干得好,儿子。”虽然他知道这全靠亚伦,但谁让卢布是他的长子呢。

那是亚伦最厌恶的瞬间。

很快机会终于来了。

一伙山贼袭击了蒙特福特的商队,卢布率骑士追击,却中了埋伏。亚伦远远跟在后面,目睹了少爷被长矛刺穿大腿的狼狈模样。

“救我!”卢布向他伸出手,满脸惊恐。

亚伦站在原地,黄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

下一秒,他拔出腰间的短刀——不是砍向山贼,而是刺穿了卢布的喉咙。

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温热而腥甜。

当其他骑士赶到时,亚伦正跪在卢布的尸体旁,手中的短刀滴着血。

“少爷……被山贼杀了。”他抬起头,声音颤抖,眼神却冰冷如铁,“我替他报了仇。”

马克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

他盯着跪在面前的亚伦,突然大笑:“好!杀得好!卢布那个废物,不配继承蒙特福特!”

亚伦被破格提拔为骑士,但马克永远不会知道——那伙“山贼”,其实是亚伦暗中培养的死士。

二十五岁,亚伦看着爱慕的玛格丽特嫁给威廉,亚伦的视线死死钉在新娘脸上。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只不过站在面前的应该是他,而不是那个该死的伐木工之子。

亚伦悄无声息地退出走廊。他在兵器库里发了疯似的劈砍训练假人,直到木屑嵌进指甲。回到房间后,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一遍遍重复:“玛格丽特夫人,您今天气色真好。”

镜中人的嘴角在抽搐,黄眼睛里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腐殖法阵上,亚伦的皮肤寸寸剥落。灰绿色的雾气从他指尖蔓延,所过之处,石砖软化如腐肉,墙壁渗出腥臭的血水。

“现在,选择吧。”穆图的声音在他骨髓里回荡,“继续当摇尾乞怜的狗...”

亚伦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抓出仍在跳动的心脏:“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当第二轮狼嚎响起。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了——那声音竟是从燃烧的城堡内部传来的

本·哈默突然拔出佩剑,剑锋指向城堡最高处。

“撤退!他对士兵们吼道,”这不是普通的火灾!“

但已经晚了。

最先冲进火场的三名士兵甚至没来得及拔出剑。

他们的铠甲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像是被强酸腐蚀,灰绿色的藤蔓从金属缝隙中钻出,缠绕上他们的手臂、脖颈、脸颊。

“啊——!”

最年轻的士兵抓着自己的脸,指甲深深抠进皮肉,却只撕下一块腐烂的皮肤。他的眼球在眼眶里融化,脓液顺着颧骨流下,滴在胸甲上,竟又滋生出新的藤蔓。

“救我!救——”

他的下颌骨脱落,舌头像烂肉般垂在胸前。

本·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烈焰深处,一个身影缓步而来。

亚伦·德·蒙特福特——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亚伦”。

他的左半边身体已经腐烂殆尽,裸露的肋骨间缠绕着灰绿色藤蔓,右眼却仍保持着琥珀色,死死盯着本·哈默。

“将军……”他的声音像是两片砂纸摩擦,“您不该来的。”

本·哈默的剑已出鞘,但他的手在颤抖——因为亚伦身后,火中站着一个三米高的怪物。

那东西像是无数尸体拼凑而成,腐烂的狼头、扭曲的人手、蠕动的内脏……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火焰,每吞一口,身体就膨胀一分。

亚伦微笑,腐烂的嘴角裂到耳根,本·哈默的副官举起弩箭。

“放箭!”

箭雨穿透亚伦的身体,却像射进沼泽般无声陷落。灰绿色的雾气从弹孔中渗出,缠绕上士兵们的手腕。

“将、将军!我的手——!”

本·哈默当机立断,挥剑斩断副官被侵蚀的手臂。

当他再抬头时,火中的亚伦和怪物已经消失,只留下满地腐烂的肢体。而本也不再逗留,决定返回国都,禀报国王。他明白,这场战斗,人类没有胜算。

“传说中的生物竟然真的存在?!”本小声的嘟囔。

地下酒窖内,马克的瞳孔收缩,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亚伦!亚伦会杀了你们!”

话音未落,地窖的门被猛地踹开。

亚伦带着五名骑士冲了进来,可已经不是刚才的怪物模样。剑刃出鞘,寒光凛冽。他的眼睛——和马克一样的黄色,却更加锐利——死死盯住威廉,嘴角扭曲成一个狰狞的笑容。

“我早该把你们这两个贱种剁碎了喂狗!”

地窖瞬间化作修罗场。马克看到了希望:“儿子!快上!杀了这两个畜生!”亚伦不语,只是将一点腐殖之力趁着马克不注意,投入他的体内。

威廉长剑出鞘,以一敌三。他的剑法凌厉如风,先是一个假动作诱敌深入,随即旋身斩断左侧骑士的喉咙;右侧骑士的劈砍被他格挡,反手一剑贯穿心脏;第三人偷袭未果,被威廉一脚踹中膝盖,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紧接着剑锋划过咽喉,鲜血喷溅在酒架上。

罗尔却被亚伦逼得节节败退。十二岁的少年对上二十岁的精锐骑士,力量悬殊。亚伦的每一剑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罗尔勉强招架,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你母亲死的时候,”亚伦狞笑,突然变招,剑锋擦过罗尔的肩膀,带出一蓬血花,“我特意让人用了湿柴……烧了整整一个小时……可惜没能听见她的尖叫!”

罗尔的视野瞬间血红。

他怒吼一声,完全放弃防守,匕首直刺亚伦面门。亚伦偏头躲过,却被罗尔趁机贴近,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胯下。

“呃啊!”亚伦闷哼一声,动作迟滞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罗尔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大腿。

鲜血喷涌,亚伦单膝跪地,却突然抓起地上断裂的铁钩,猛地砸向罗尔的太阳穴。

“砰!”

世界天旋地转。罗尔踉跄后退,撞塌了腐朽的酒架,碎木刺入后背。他模糊看见威廉斩杀最后一名骑士,正朝自己冲来——

“父亲!小心背后!”

但太迟了。

阴影中,一名垂死的骑士挣扎着掷出匕首,寒光一闪,深深扎入威廉的后背。

威廉闷哼一声,反手一剑斩下偷袭者的头颅,随即转身扑向亚伦。

两人如同野兽般撕咬在一起。

威廉的剑刺穿亚伦的左肩,亚伦的匕首也同时捅进威廉的腹部。他们滚倒在地,撞翻烛台,火苗舔舐着洒落的酒液,在地面蔓延成一片小小的火海。

最终,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利刃入肉的撕裂声——

亚伦的匕首插进了威廉的咽喉。

威廉的长剑贯穿了亚伦的胸膛。

时间仿佛凝固。

血从威廉的嘴角涌出,不是喷溅,而是缓慢的、粘稠的流淌,像是一条暗红色的小溪,顺着下巴滴落在罗尔颤抖的手上。

他的嘴唇蠕动着,发不出声音,但罗尔听懂了——

那是玛格丽特在火中唱过的摇篮曲。

“睡吧,我的孩子,夜色已深……。”

罗尔的眼泪砸在父亲染血的脸上,和血混在一起,像是红色的雨。

“不……不……!”他嘶吼着,手指死死按住威廉颈侧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把生命塞回去,“你不能走!你不能——!”

濒死的马克在一旁讥讽:“哈哈哈!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但他不知道的是,亚伦在临死前,将腐殖之力打入了他的心脏,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心脏便溃烂成了腐肉,这个不可一世的混蛋,就这样彻底死去。

威廉只是看着罗尔,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儿子崩溃的脸,然后——

轻轻哼出了第二句。

“月光会守护你的梦……”

他死死抱住威廉的尸体,额头抵在父亲逐渐冰冷的胸口,肩膀剧烈颤抖。他的指甲深深抠进威廉的铠甲,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回荡在地窖里。

“醒过来……”他嘶哑地哀求,“求求你……醒过来……”

但回应他的,只有地窖顶部滴落的水声,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雨。

突然,一股冰冷的力量从他的心脏深处涌出,像是一条沉睡的毒蛇骤然苏醒,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呃——!”

罗尔猛地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泥土。他的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暗蓝色纹路,如同古老的符文,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他艰难的背起父亲的威廉尸体。一步步向后山走去。

罗尔站在燃烧的城堡前,火光照亮了他染血的面容。

父亲的剑握在手中,剑刃上还残留着亚伦的血。身后,蒙特福特家族的旗帜在烈焰中化为灰烬,黑烟翻滚着升向夜空,如同无数亡魂的嘶吼。

他的胸口仿佛被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母亲的歌声、父亲的低语、火焰的爆裂声、剑刃的交击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个陌生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回荡。

“活下去……”

“让他们付出代价……”

“建立一个……让他们骄傲的世界……”

罗尔惊呼:“是谁!快点出来!”

“吾名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