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押解回乡

俊跟着老唐走着,最前面领路的肯定是工学院的人。不多时,几个人来到学校保卫处,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几个人坐下,工学院的老师出去,关上了门。

老唐正了正身子,对曾俊说:“曾俊,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棠邑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冯队长和李民李警官,现在正式开始,我问你答,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不能有任何隐瞒。”

曾俊一笑:“放心吧,唐叔,我一定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曾俊喊他唐叔,其实他也就是三十多岁,只是看起来面相老成了些。

老唐问道:“你高中同班同学史瑞明,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曾俊随口答道:“他是我的同班同学,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里,镇中时也是同届同学,你知道的,我家在老街的东边,他家在老街的西边,我和他的关系就是同学关系。”

老唐接着问道:“你想想,你们有没有特殊的关系,有没有什么过节或矛盾?”

曾俊想了想说:“我和他从来没有过什么过节,也没有过什么冲突,临毕业的时候,卜国勤同学拉着我,说要和我、史瑞明结拜,我说,我们是亲同学,这关系比仁兄弟还亲,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不用磕头结拜,关系也非常好。”

老唐说:“据我们所知,你和他的关系并不是这样,你们肯定有过节,你再想想。”

曾俊斩钉截铁道:“我就是把他当做同学,我从来没有和他有过纠纷、矛盾、过节,你们可以问问我的高中同学,我待他怎么样。”

老唐说:“我怎么听说,他对你有恨意或者是敌视。”

曾俊一笑:“我没有听说,我也没感觉到。”曾俊说完,竟然心中轰地一动,是的,同学郭东风曾经说过,史瑞明曾经有一段时间很烦曾俊,恨不能把曾俊的眼珠子挖掉,当时曾俊一笑置之,还说他无端挑事。而且,曾俊也确实感到过史瑞明对自己的冷漠。

老唐看了一眼冯队长说:“你们不是邀约好一起来省城报到吗,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曾俊说:“我们一起到学校拿到的录取通知书,他考上了山北财经学院,那天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我和考上山北医学院的同学苏蓉芳商量着一起来省城报到,史瑞明也说要和我们一起来,其实他开学要比我和苏蓉芳晚两天。那天,就是九月二号早晨,我和苏蓉芳来到汽车站,准备坐直达省城泉南的长途汽车,我和苏蓉芳等了很久,快要发车时,我还下车看了看,也没有见到史瑞明,还以为他没有来乘车,他还是晚两天再来。上个星期天,苏蓉芳到学校来找我,我们两个还说,下个星期天到财经学院去找史瑞明玩。”

老唐问道:“你和苏蓉芳的关系怎么样?”

曾俊说:“苏蓉芳家住老街的中间靠西位置,她和我从镇中时就同届不同班,我和她就是同学关系,因为顺路,上学来回在一起的机会多些,关系显得就好一些。这条街上,今年我们四个都从二中毕业,我和苏蓉芳、史瑞明都考到了省城。”

老唐说:“今年老街有四位高中毕业的学生,考上了三位大学生,老街很轰动,那一位没考上的同学,你和她的关系怎么样,之间有没有特殊关系?”

曾俊想了想说:“那一位同学,你也知道的,就是供销社家属院的王莉,她落榜了,听同学说她去补习了。我们四个之间,没有特殊的关系,就是一般同学关系,没有那种特殊的男女关系。”

其他两个人沉默不语,李警官做着记录,只有老唐提问着:“没有特殊关系吗?那怎么听说苏蓉芳是看你报考了工学院,她就要报考医学院,她说要和你在一个城市上学,她的成绩本来可以报考更好的学校。”

曾俊一笑:“我们是先填志愿,再参加高考,我只是按照我自己平常成绩填报学校,我第一志愿填的是上海交通大学,但成绩不好,随机就录取在工学院,大家都是这样,碰巧苏蓉芳考到了医学院吧,我和她是天天走读,天天来回上学放学,她一个女孩子家,晚上回家的时候,大多是我们四个能结伴就结伴,但我们就是同学关系,从来不会逾越,绝没有逾越之事。”

老唐沉默了一下:“你和王莉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曾俊坐直身子:“唐叔,你在这街上许多年了,你是知道我家和王莉家的关系的,整个老街的人都知道,两家几十年的疙瘩了,谁都解不开,我和王莉一个班,但我几乎没和她说过话,我要是和她说话,我娘还不打死我。”

老唐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你娘从来就没有打过你们子妹几个,你说话不要夸张。”

曾俊好像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唐继续问道:“据你们同学说,史瑞明和王莉的关系曾经比较好些,为什么他俩关系有了变化呢,是什么原因啊?”

曾俊的心中一愣,但自己也就是道听途说了一些闲言碎语,于是说道:“这个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关系怎样,关系有什么变化,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觉得还是一般的同学关系吧,我们就是几乎天天在一起上学来回。”

老唐和冯队长、李民对视一眼,坐在三人中间的冯队长声音低沉,但清晰地说道:“曾俊,就在你从棠邑来省城的头天晚上,即九月一日晚上,史瑞明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有人举报,他在失踪的当天晚上和你见过面,你要如实回答,九月一日晚上,你是否见过他,你何时见过他,你见过他后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晴天霹雳在曾俊的眼前炸响,怎么回事,怎么史瑞明失踪了,就在开学的前天晚上,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过了好一会,曾俊才有了点知觉:“我,我在那天晚上,在那一整天都没见过他,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他,他怎么就不见了呢?他会不会自己一个人来学校了?”

冯队长冷冷说道:“鉴于案情需要,你就和我们回趟棠邑吧,案情需要进一步调查,希望你能配合。”

曾俊下意识中跟着三人,上了带着醒目标识的吉普车,脑子里一直昏昏沉沉,史瑞明的音容笑貌时不时浮现在眼前,但有一点是清醒的,史瑞明这都失踪九天了,这很可能不在人世了,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要上大学的高光时刻,竟然不见了,这肯定是发生了不测。而我竟然被列为怀疑对象,被追问那天晚上的情形,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又该怎么说呢?棠邑县公安局刑警队冯队长、李警官和老唐三个人来到学校找我,看来不是简单询问而已,我有可能被列为了重点疑犯,就是这样的。我这刚上大学才几天,竟然被押回家,而九月一日晚上那诡异、惊悚的一幕,又怎么解释,怎么说啊,曾俊的心中感到无比的郁闷和沉重。

一路上,曾俊都在想着,无论如何,我不是案犯,我不是杀人犯,史瑞明的失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一路上,九月一日晚上的情景,不时在曾俊的脑中闪现。

傍晚,曾俊和老唐一行抵达棠邑老街,老唐叮嘱曾俊,可以先回家,这几天不要外出,就在家等着,以备随时叫他。

家的大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曾俊推开门,屋内,正是一家人吃晚饭的时间,开着电视机,没有谁听到有人进院子。

曾俊站在门外,隔着纱窗,屋内,老爹老娘、弟弟妹妹都正在吃饭。

才离家不到十天的时间,在学校没有感觉到什么,在这样的傍晚,站在门外,屋内温暖的灯光隔着纱窗映照在门外,曾俊站在灯影里,竟然有点激动,真想马上推开纱窗门,坐在那里,偎着父母、弟弟妹妹吃饭。

曾俊不再犹豫,推门进屋,一家人看见曾俊惊呆了。曾峰跳了起来:“哥,你怎么回来了?”老娘也问:“你,你怎么回来了?”曾俊淡然一笑:“那个我同学史瑞明,老唐说他找不着了,这不是觉得我和他同班同学,家都在老街,和他比较熟,老唐他们叫我回来问问情况,学校军训完了,有几天休整的时间,我也正好回家来看看。”老娘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曾俊:“这走了九天,怎么晒黑了,吃饭了吗,还没吃饭吧?在那里还习惯吗,吃得怎么样?”曾峰拉一把凳子:“哥,你坐这里吃饭。”曾俊故作轻松地说:“开学就是军训,天天在大操场上晒,哪能不晒黑。吃的啥的都挺好,同学们都挺好的,你们就不要挂念我了。”

老爹也从餐桌上起身,端着碗坐到沙发上:“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就老史家的二儿子,怎么就不见了呢?一家人都发疯了似的,到处找,就是找不到,这孩子到底去哪里呢?”曾雪说:“我在单位,听他们议论,那天不是下着大暴雨吗,他是不是滑到西越河里面冲走了?”曾峰说:“明天就要上大学去了,下着暴雨,他到西越河去做什么?咱这老街上的哪个男孩子不是在西越河里泡大的,他会游泳,就是掉到河里也没事吧。”老爹说:“史家二小子,从小就聪明得很,他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他家门市部里帮着忙嘛,当天下午我还看见他,我从他家门前过,他还喊着大叔,给我让烟,实在是想不明白呀,这史家二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到底去了哪里?”曾俊说:“老唐跟我说,要询问和他关系好的人,所有那天和他接触过的人,尤其是那天晚上见过他的人。”

曾俊的心中,一直很纳闷,我那天白天、那天晚上都没有见到史瑞明,怎么会有人说我见过史瑞明,这个人是谁呢,如果知道这个人是谁就好了,可以当面问清楚,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老娘说:“问就问呗,史家二小子肯定没事,这一条大街上就没有比他聪明的,也有眼力价,见面就大姨大姨地喊。你姥爷家和他们家还是远房亲戚,这个他也知道。这一个假期,从高考完,就跟着他大哥倒腾麦麸子,他大哥还说呢,就这一段时间,就把他的学费赚够了,他可精明着呢。”

史瑞明家在这条街上一直经营着门市部,一直经营米面、杂粮,自他父亲起生意一直就不错。

曾俊说:“明天我去他家看看,唉,怎么能出这档子事,史瑞明到底怎么了,真是莫名其妙。”曾峰急忙说:“哥,你最好别去,我知道你的几个同学去他家了,史大爷史大娘看见你同学,搂着哭得可厉害了。你这上学去了,他却不见踪影,你就别去了,还不是刺激他们。”曾俊扭身对曾峰说:“这条街上的事,怎么你都知道,你的心到底在哪里,不在学校吧,不在书本上吧。”曾峰急忙抱着曾俊的胳膊:“哥,有你和曾杰给咱家光宗耀祖就行了,我负责承欢膝下,偎着咱老爹老娘过日子,那不是正好。”老爹哼一声,但看向曾峰的眼里却是喜欢。老娘说:“你快吃饭吧,饭都凉了吧,让你妹妹给你温温饭再吃。”曾俊坐下说道:“这天气,不要温,我也吃不下。曾峰,一会到那屋,我看看你这几天的学习咋样了。”曾峰说:“你就别问我的学习了,你还是看看老三的作业吧。哥,大学生活好不好?你们工学院的女同学多不多,你给讲讲呗。”老娘推一把曾峰:“你就是不学好,你哥不是和芳芳在一起吗,他俩在省城肯定错不了。”

曾俊笑笑,坐下吃饭,心里平静了些,还好,老爹老娘没有过多询问,他们肯定觉得史家二小子怎么也和自己家扯不上,他们相信自己的孩子。

吃过饭,聊了一会,曾俊就出去,站在枣树下,心里不自觉地又想起来:到底是谁说自己那天晚上和史瑞明见过面?其实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啊,关键是那天晚上自己确实是在河边,是和人见过面的,而这又不能说,这真令人急躁、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