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前夕（下）

夜幕低垂，血月高悬于天际，洒下一片血红色的光辉，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层诡异而神秘的氛围之中，一座古老庄严的古堡静静地矗立着，高耸的塔楼和尖顶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是黑暗中的触手，试图将一切生灵吞噬。

从古堡的方向，缓缓弥漫出一片红雾，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空气中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渐渐扩散开来，将周围的土地、树木和岩石甚至是天空都染成血红色。

在这片红雾所笼罩的土地上，偶尔能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那是被吸血鬼捕获的猎物发出的绝望的呼喊，在这片永久陷入黑暗的世界之中，生灵的存在不再是被允许，只能栖息于黑暗中过的生命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立身之地，却不曾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过界了。

古堡之中，罗兰粗鲁地挥舞巨剑，将作为训练室的房间的四周砸得千疮百孔，却依然抑制不住内心那股不安，明明自己已经放弃了神格的所有权，但那些不可触碰的英灵依然无时无刻纠缠着他。

“血龙，我可从来没想过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一个令罗兰格外讨厌的声音响起，罗兰收起长剑，转过身去，那名曾在米拉格诺斯与苏林他们交过手的吸血鬼长老正靠在墙壁上，一脸戏谑地看着刚才罗兰近乎发狂般地破坏。

“德拉库尔，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多了。”

罗兰话语中带刺地回道，可对方只是继续维持他那种令人厌恶的表情，淡淡说到。

“确实，我可没有想到你能卧底地这么深入不是吗，当你向我们举剑相向的时候我可真以为你背叛我们了，你到底是圣骑士还是血龙骑士……”

德拉库尔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猛烈的劲风就打断了他，罗兰手中的巨剑直直指着他的鼻尖，明明作为吸血鬼已经没有死亡的概念，但在这一刻德拉库尔面对罗兰却再次感到了他还是人类时的那股对死亡的恐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德拉库尔，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嘻嘻，女王大人传唤你，血龙，一个善意的提醒，她现在很不高兴。”

罗兰收起剑，径直越过了德拉库尔，打开训练室的大门，在离开此处之前，德拉库尔那做作的声音再次响起。

“血龙，就算你将功赎罪，你的家族依然配不上我们，你也配不上这个名字。”

关上训练室的大门，表面上罗兰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紧握的双拳依然能看出此刻他内心的波动。

血龙家族作为过去血族十三长老议会之一的家族，也是最为特殊的一支派系，血龙家族的先祖，圣骑士阿斯塔，传说中的屠龙英雄，在传说中的卡拉姆山道战中凭一己之力击破了龙族的围攻，杀出了一条血路，得胜归来的那一刻，身上的铠甲，手中的长剑都完全被血污沾染，最终被冠以血龙的名号。

但是作为高傲的龙族，他们不愿意承认那场战役的结果，尤其是作为人类的阿斯塔无情的践踏了龙族的自尊，最终高傲的龙却选择了最低贱的报复手段，诅咒。

阿斯塔和他的整个家族都被转化成了吸血鬼，人类的英雄成为了生灵的敌人，血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血龙，而诅咒不仅波及了一代，而是往后的所有血龙家族。

血龙家族的后代在刚降生时依然是人类，但是随着不断成长，越会朝着血族的方向转换，并最终成为吸血鬼。

不过血龙家族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他们依然恪守圣骑士之道，拒绝饮用弱小之人的血液，参与十三议会，力图改变血族与人类的关系，成为了人类和吸血鬼中的异类。

而罗兰的行为，不仅打破了家族所坚守的信条，也并没有使吸血鬼改变对他们的看法，也就是里外不是人。

但是这些并不是罗兰所在意的，他摊开双手，像往常一样尝试释放出圣光，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如当时在混乱之城时一样，当时罗兰想要释放圣光抵挡多莉丝，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圣光，真的抛弃我了吗？”

他又想起了先前在尤摩矿坑中哈尔对罗兰所讲过的圣光的原理。

“圣光所带有的其实并非是对亡灵的杀伤，而是一种世界意志所承认的是非曲直的判断，它并不偏袒哪个种族，而是评判接受圣光之人的内心。”

“也就是说我的内心不被认可了吗……做出这些事情的话，确实配不上圣光。”

英灵的虚像再次浮现在罗兰的身后，像是在诘问他这一路的所作所为，罗兰再次感到了一股窒息的压迫，他想要挥手抹去那些虚像，但那双手却停在了半空中，颤抖着再度放下。

“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成功，苏林。”

罗兰推开古堡主殿的大门，瞬间就被一道猩红色的冲击击退，那名新任女王此刻正站在王座前，肆意地宣泄她几乎溢出的怒火，似乎是发现了罗兰的到来，多莉丝单手一挥，罗兰感到自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死死抓住，拽到了多莉丝的面前。

“我让你杀了苏林，而你居然敢回来跟我说，苏林生死不明！”

多莉丝操控着这股无形的力量将罗兰砸到一侧的墙壁上，同时蹲下身子，痛苦地捂着头，对着一旁的空气粗暴地吼叫到。

“给我闭嘴，没有人会来救你！”

神格意识原本以为，苏林作为多莉丝的精神支柱，只要他屈服或者死亡，多莉丝的精神也会随之崩溃，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罗兰向她禀报时，那句苏林受到红雾冲击的攻击生死不明时，多莉丝的意识竟然在一瞬间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现在更是不断地影响着神格意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您传唤我为何事？”

罗兰并没有因为多莉丝发狂般的攻击而受到什么伤害，他来到多莉丝的面前单膝下跪，低头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红雾的蔓延停止了，有人在阻止这一切，带人去查明情况，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是。”

“还有，苏林绝对没有死，红雾蔓延停止绝对与他有关，下次见到他，将他留给我，我要亲手处决他。”

神格意识将多莉丝的意识压制下去，缓缓站起身来，抬手右手，在她的小拇指上，一个闪烁着红光的丝线正紧紧地连向另一个方向。

“骑士大人，您就这么不肯死心吗？”

而在丝线连接着的另一端，苏林正靠在阳台的围栏出，看着天边的血月出神，关于吸血鬼神格的讨伐计划已经制定完成，明天一早便要开始实行，可他的内心依然充斥着一股不安。

“听说您推掉了阿莉雅的剑术训练，就只是为了在这里赏月吗？况且这月光也并不美丽。”

艾米拉的声音在苏林的身后响起，这名端庄的精灵公主款款走到苏林的身边，暂时缓解了苏林内心的不安。

“这种临阵磨枪对我没用，她不过是找个理由揍我一顿罢了。”

事实上苏林确实不需要训练剑术，他完全可以运用自己的能力配合大量的武器进行攻击，对他而言这样更有效率，而不是单独的使用剑技去对敌，而且也确实如苏林所说，阿莉雅不过是看不惯苏林想揍他而已。

“您在担心什么吗？”

艾米拉似乎看出了苏林的顾虑，她也很愿意为其排解，可苏林却摇摇头，拒绝了艾米拉，他还难以和眼前这位只相识不到几天的精灵敞开心怀，更别说对方究竟是带着何种目的与苏林以及阿尔瓦拉合作他也一无所知，而且在苏林知道了他所坐的一切都在世界意识的掌控之中，一直以来的冒险都是被安排好的，他的心中也对阿尔瓦拉等人产生了芥蒂。

待到艾米拉离开，一本魔法书的虚影浮现在苏林的身旁，切斯特问道：“因为罗兰的事情吗？”

“你越来越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这话也是在表明切斯特猜测的正确，在与艾米拉的交谈中苏林得知在救治苏林时，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受到了冲击昏倒，似乎在和苏林战斗的时候罗兰并没有真正下杀手。

“不单单是罗兰的问题，还有神格意识，”苏林抬起手，看着依然没有丝毫反应的黑耀，“缺少这个力量，我们的胜算会大大降低。”

“不用担心吧，毕竟如果这是正确的历史的话，多莉丝最终会在古堡中沉睡到未来的安德莉亚将她唤醒。”

“不对的，”苏林摇摇头，否定了切斯特的看法，“我们所知道的结果也仅仅只是多莉丝会在未来苏醒，其他的一无所知。”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切斯特在苏林的身旁不断扑扇着书页，“这个结果，至少比早已成定局的艾卡坦要好不是吗，至少这次我们还有机会。”

“艾卡坦……”星降平原的火之城，将会在即将到来的大崩溃中陷落，苏林虽然不是亲历者，但是却见证了无数次同样的情景发生，这也是一直以来苏林心中的一根刺，一根永远也无法拔除的刺。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意义。”

切斯特也不知何言以对，苏林所表达的对他来说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凭借着时空的力量，一切必然会处于历史的正轨，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或许也会有某种机械降神的力量直接解决一切。

“说到底，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搞明白零的事情，到后来完成苏天明的遗愿，将黑耀集齐，消灭进化者，再到现在想要保护多莉丝，只是因为我觉得在原本的时空亏欠她什么，但到底是为什么，会和世界意识扯上关系。”

苏林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仅仅几个月，苏林从一个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走到如今，看上去一路以来他完成了数不清的壮举，但是在这一刻，静下心来想想，他所追求的并不是什么高大尚东西，他是虽自己的心意而动。

苏林将自己的头埋进双臂中，试图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却发现好像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强牵引着自己的手一样，他抬起头，看到了在自己的小拇指上，那道象征着与多莉丝约定的丝线，由原本的暗淡无光，开始变得鲜艳，犹如一条红绳一般若隐若现地指向西方，多莉丝所在的方向。

“这是……零，你想传达的吗？”

苏林没有感到任何的能量波动，这道丝线就像是自行向苏林指明了一条道路，但是苏林能感觉到，那如今与他一体的另一个存在，早已消失的同伴，依然以这种方式在他的身边给予帮助，似乎给他指明了前进的意义。

苏林盯着缠在手指上的丝线，脸上紧绷的表情第一次放松了下来，他转向半空中漂浮着的切斯特，伸出手。

“切斯特。”

“嗯？”

“我们会赢的，不仅是这次……我们还要回到我们的时空，去真正地拯救多莉丝，不管结局是否注定，至少道路要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世界意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