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玄气

  • 南天离火
  • 夜黐
  • 2619字
  • 2025-04-05 18:00:57

曹府地窑下,唯一能被绚烂阳光照耀的角落,一柄剑身漆黑的宝剑深陷石砖的包围之中,一名上身赤膊的少年正紧握着剑柄,即便已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却不见插在地上的剑身有丝毫反应。

一个不注意,少年跄跄踉踉得向后倒去,身上的汗水片片洒落地面,大口喘着粗气,显得疲惫不堪,双手也因长期的磨损长出了老茧。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密闭的地窑中甚是引人注意,一阵轻笑从脚步的主人口中传来:

“呵呵,好徒儿,这剑你拔了整整一年都出不来,要不还是先学学为师的功夫?”

曹余庆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攥紧了拳头,鼓起胸膛又深吸了一大口气,握紧了剑柄,手臂上青筋暴起。

一旁身穿麻布衣的中年男子,正是他边饮着上好的桃花酿边挖苦道:

“这春去秋来的,也将近过了三年,你说你拔了三年的剑都没拔起来,今天也拔不出来的!不如就让这剑先插在这,和我回去练几手再过来?”

少年咬紧牙关,手中的剑依然矗立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道当初远游的兄长是如何移动这剑的。

已经失败无数次的他只好悻悻然得再次作罢,拍了拍手,离开了地窑。

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射在他的脸庞上,少年不禁捂起了眼睛,长时间待在地窑,一出来便是正午的艳阳招待,即便一旁的老桑树遮挡了大半,依然有所不适。

二人站在东阁走廊上,墙头的凌霄花顶着毒辣烈阳,乘着春风悄悄飘落,不知觉得落在中年男子的掌心间。随即一片两片三片,就连零落遍地的花瓣也缓缓飘起,井然有序的落在掌中。男人穿的麻布衣算不上干净,甚至有些破损,不过此番景象倒是颇有美感。

他放下一旁的酒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

“这拈花之法不过是我辈师承中最基础的功夫,通常来说伤不了人。这一年中你的肉身已达纳芥境,具体的我也说不清,等到你下江南求学时,自有人指导。趁你还未离去,我便把这一身绝学传授予你。”

男人清了清嗓,说了一声“散”

艳红的花瓣一片又散成五六片,朝着四周散去,速度不快,但每一片花瓣却深深嵌入八寸宽的墙中,脚边的酒壶应声碎裂,就连一旁无辜的老桑树也被捅了几个小窟窿。

本名花晏城的中年人负手而立,老气横秋的说道:

“我辈修者,不可只重肉身之强横,亦不可只重玄气之精通,两者兼顾方为正道。

这世上玄机散乱无序却又自有定数,如同这天道一般,而我们修行者要做的就是截取天道,将这些玄气化为己用

通玄境便是周身玄气入体而成,我以自身玄气冲刷你的经脉已有三年,不过你若不能占为己用就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至于要如何将玄机化作玄气,甚至驾驭我的玄气,便看你造化了。

记住,这事只能靠你自己!”

花晏城挥了挥双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身旁的少年一掌,便转身飞檐而去,只留下倒地的少年一脸错愕,少年不禁骂道:

“花老头,你好歹也曾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剑仙,居然跟我玩偷袭?”

曹子庆面色通红,好似全身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感扑面而来,感觉少骂了几句,朝着无人的天空大喊道:

“花晏城,我诅咒你出门被狗咬!”

随即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

夕阳斜照,洒落半片天的余晖,漆黑的渡鸦连袂朝着云丛而去,少年吃力的张开眼皮,正想起身却发现不论怎么用力,身躯都不听使唤。

片刻之后,兴许是被麻痹的神经随之苏醒,体内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力绵延不断得在血管中游走,最后顺着心口流出体外,伴随着强烈的痛感,就连想要叫出声来,说话的声音都出不了喉咙。

想起花晏城临走之前的话语,想必这地窑暗道周遭的侍卫也已经被调离,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感受那虚无缥缈的玄机,再试着起身了。

睁眼也无济于事,不如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大口气,驱逐内心的那份躁动。

温暖的春风吹拂他的面庞,带着淡淡的花朵芬芳,这已是他习武的第三个春天,不知不觉也在那把剑上耗费了三年,想当初兄长离去之前才说过,何日拔起那把剑,何日可出殷绯城。

还记得那日刚想趁兄长不在偷溜出城,哪知前脚哥哥才出城门一天,后脚夜王府便来了跟自称师父的人看住他,偷听府上丫鬟们闲聊才知道,那师父还是父亲特意请来的江湖高人,虽说总让人觉得是江湖骗子,不过也算是靠谱,至少类似今早那拈花的功夫还是信手拈来的。

这三年胡乱练了父亲书房里那本“御龙上行”父亲和师父想必也知道,父亲却未曾阻止他照着自己的方法瞎琢磨,师父也不曾指导过他,就像个放养的山猫似的。

兄长远游后,父亲一如往常只教曹余庆四书五经、人伦礼教简直和私塾里的先生没什么两样,花晏城除了不时无缘无故打他个几顿,带他游城摘几个桃子之外,就没教过别的事了。

少年躺在地上,不禁感叹如今自己十三岁,那位被誉为惊鸿天下的兄长三年不见又是何等风流,望向城门的方向,仿佛看到曹玄兵那日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个天赋卓绝已是半年未见的弟弟,再过三年、五年、十年,他们之间的差距又会如何?虽说兄长跟弟弟可能根本不在意这种事,但是心里总有一股强烈的干劲,推动着自己向前。

春风再次吹来,相同的温暖,相同的淡淡花香,不过这次曹余庆却有一点不同的感觉,仿佛汗毛都能清晰得感受到微风的温度,体内似乎有一丝气息,顺着每一个毛细向外散去。

仔细观察着每一次呼吸的不同,用肌肤捕捉空气中的异样,那股向外散去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中一股暖流流入胸口,曹余庆这才堪堪恢复一点气力,吃力的把身躯撑起,盘腿而坐。

半个时辰后,那股暖流开始从头顶灌入,由上而下逐渐流通全身,曹余庆又想起花晏城说为他冲刷全身经脉平时练武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原来这经脉主要是为通透玄气,并非单指气血流通。

虽说已恢复七八成气力,却不体验过这种通畅的感觉,曹余庆不禁留恋这种状态,便闭起眼睛继续捕抓周身玄气入体,不曾想这一闭眼,便是通宵一夜。

东阁屋顶上一个身穿麻布衣的老头只手拿着酒香四溢的桃花酿,望着天上玉盘,对影成三人,喃喃自语道:

“这曹雪裳可真烧了八辈子的高香,前有惊鸿天下的曹玄兵,如今又有个振翅待飞的雏凤,半日之内打通经脉,这天资可谓绝世,还有一个被火云宫宫主青眼有加的幼子曹长烨。

话说这小子不会真以为我用玄气洗涤他的经脉整整三年吧,那我不得累死?”

说罢,又喝了一大口酒,滴滴香醇的美酒浸湿衣襟,好不风流。

曹府最大的宅子里,一个看似文弱的男子半卧在床,男子看着仅有二三十岁,实则膝下已育有两子,起身取下窗外信鸽携带的尺牍,上头自然写着游子曹玄兵外出历练之事。

“父亲大人膝下,孩儿以至终南山脚下,明日便可取得密令中的神种。

那年在白帝城见晓薇的路上,遇到了观天监老祭祀的孙女,好像叫做冯婉儿,与庆儿年纪相近,父亲您不是一直说想要一个孙子吗?过几年带着庆儿上白帝城,或可与此女订下婚约。”

曹雪裳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