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三伏,酷暑难耐。
对于一个准备高考的高中生来说,半天的月底假是难得的闲暇时光,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出,李去力蜷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叮叮叮~”
中午三点的闹钟声响起,绵延不断地催促着李去力赶紧起床。
“这么快就三点了?真想再睡会。”
李去力揉了揉眼睛,踢开被子,刚准备关空调,突然鼻子一痒…
“阿嚏!”
李去力身上的睡意全无,瞄了一眼空调的温度,喃喃道:“身子是越来越差了,26℃而已。”
他走到窗外,把窗户打开,一阵热风扑面而来,顿时让他温暖了几分。
“现在去医院应该还不晚。”李去力向楼下走去,听着门外的七大姑八大姨八卦叨叨声。
“哎,这不是小力吗?这是准备去哪啊?”隔壁林婶走过来,热情问道。
“林婶下午好啊,我去躺医院。”李去力回了一句,便准备骑上车库里的自行车。
“这么大的太阳,要不我开车送你去吧。”林婶眼里有一丝担忧之色,道。
“不用麻烦林婶了,我自己能去,反正也不远。”李去力推辞了几句,便慢慢骑着自行车走了。
“可怜的孩子,唉。”
林婶看着李去力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是啊,小天夫妇一走就是十五年,力儿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这几年…”王叔也走过来,目光微凝,惆怅道。
“呸呸呸!少说这些不吉利的,下你的棋去!”林婶闻言,脸色一黑,怒骂道。
王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悻悻地跑去树根底下象棋。
……
前往市立第七医院的路上。
不到两公里的路程,李去力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如豆珠般大小滴落,他本想着能骑快一点,好到医院去享受空调。
但他怎么都使不上力,勉勉强强骑得比七八十岁的老头快一点。
三个月后,李去力将满十八岁。
想起来,他的父母十五年来杳无音讯,有邻居说他的父母可能去世了,不然怎么可能十五年了都不回来探望一下儿子。
李去力则半信半疑,他的父母也许还活着,因为每年都会有一笔钱寄回来给他。
三岁那年,李去力便独自一人生活在了邕城郊区,住在一个三层小别墅里。
周围的邻居或许同情他的遭遇,加之,李去力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的,颇为可爱,惹人喜欢,经常到邻居家里“蹭吃蹭喝”。
可惜的是,李去力从小就体弱多病,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状态反而越来越差,去医院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去力也是一阵无能为力。
所以,他平日里即使无力去做大量的健身运动,但也会坚持每天跑2公里的路,50个仰卧起坐,50个俯卧撑。
当然,隔两个月一次的身体检查也是必要的,特别是临近高考了,他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转念之间,李去力已经去到了市立第七医院,可以说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了。
三岁的时候便成为了这家医院的常客,这家三甲医院的医生护士没有几个他是不认识的,除了新来的实习生,也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他走进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传来,挂好号后,轻车熟路的走到一个科室门口。
“常大哥,下午好。”
李去力熟络的坐了下来,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面容俊朗的医生,常迴春。
“小力,你来了。”
常迴春放下手头的工作,递了一杯水给李去力,道:“出了一头汗,先喝杯水吧,把左手给我。”
“常大哥还是懂我,谢了。”
李去力连忙接过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下去。
常迴春把手指放在李去力的脉搏上,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是有些凝重。
自从他来到这所医院,无意间接手了像李去力这么特殊的一名患者,他的身体各项指标每天都在下降,但各个器官却又处于正常的状态,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常迴春入世的时候,医术便比所谓的“专家”强上太多,他自身也来历非同寻常,入世这么多年,他解决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被称为“和阎王爷手里抢人的男人”。
若是往日,他的科室总是挤满了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人,李去力之所以能那么快排上号,也是常迴春刻意安排的。
常迴春暗叹道:“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这孩子就会……”
他也拿过了一些罕见的药物熬制成中药给李去力,居然也没有效果,也只好作罢。
去力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去力时常来他的科室玩耍,让生活多了些许乐趣,便一直把小去力当做弟弟看待,他不希望李去力过早地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
“小力,没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常迴春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面带微笑的说道。
李去力听着常迴春的话,心底却早已知道几分结果,他自己的身体最为清楚,来复查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多谢常大哥,那我先走了,明天还得去学校。”
李去力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脚底抹油般就走了。
常迴春抬手刚想喊住李去力,就在刚才,他的两根手指放在了眉心上,双目浮现出金色的光芒,想更深层次探查李去力的身体。
没想到这小子溜得真快,常迴春瞳孔中的金光渐渐隐去,恢复如常,叹了口气。
“算了,下次吧。”
李去力离开医院后,便直奔回家里,享受这周剩下的几小时空调时间。
到了晚饭时间,他自己招着瓜瓜视频里的王师傅的做法,做了份“红烧鸡腿饭”,心满意足吃饱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肥宅生活。
他的周末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一个个平凡的高中生,吃饭,睡觉、看书、玩手机循环反复。
“叮!”
“叮!叮~”
闹钟声,又响了。
“唔,这么快就八点了,又得做那件事了。”
哔!
李去力关掉空调,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麻利地从床底拉出来一个破烂不堪的蒲团,盘膝而坐。
屋顶的天窗缓缓打开,清凉的晚风轻轻吹进来,让这个闷热的屋子有了几分凉意。
他凝神聚气,脸上有着认真之色,接下来他要做的事非比寻常,即使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也不敢有分毫松懈。
父母临走前时说到对此事的态度,是年幼的李去力见到过爸爸妈妈最严肃的时候。
“形而上者谓之道,
形而下者谓之器。
天地之始,万物之母
同出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李去力以一种晦涩难明,玄妙非凡的腔调轻吟了出来,声音低沉有力,不同于纪录片中的祭祀语,无祈祷之感,而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求索之意!
吟毕,李去力坐着的蒲团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天窗外的浩瀚星空与他建立了某种联系,一股莫名的气机自九天之下扶摇而下,汇入李去力体内。
“抱元守一、载营魄抱一。
能无离乎,专气至柔。
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
他心中默念,引导着那股无形无质的气机在两百零六块骨头循环一个周天,最后沿着下丹田,中丹田,上丹田的黄金分割线汇入“紫府”中。
“呼!”
李去力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清明,身上的衣服被些许汗水浸湿。
短短五分钟的打坐,让他觉得比10圈操场还要难受。
“果然,身体又变弱了。”
李去力轻叹一声,他其实深知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的原因是什么,源于这几分钟的“修行”。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现在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一幕……
“小力啊,爸爸妈妈得去很远的地方找东西,可能会回不来了。”
年轻的男子抱着李去力说道,相貌清奇,声音温淳,让人如沐春风。
“我相信小力能做到的!”
旁边站在一位年轻女子,轻轻抚摸着李去力,一头似墨的长发,气质淡雅如水,恬静出尘,眼神中却有着刚强之意。
小去力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好,爸爸妈妈再见!我会等你们的。”
他的父母闻言,相视而笑,放下小去力,各自亲了亲小去力的额头,摸了摸头,从此便离家十五年,至今杳无音讯,只有每个月寄回来的钱,落款还是写着他们的名字。
李去力按照他们的叮嘱,每天吟唱那一段晦涩的未知语言。
从字面理解上出自于老子的《道德经》,但李去力猜测与道教的灵言多半无关,只有那一种的特定腔调才会引起星空上的共鸣,从而吸收莫名的气机。
小时候的李去力不懂事,有一天忘记了这小小几分钟的修炼,第二天直接晕倒在了自家门口,被隔壁王叔看到,送去医院,在ICU里面昏迷了十几天,没了半条命。
自从以后,李去力就没有疏忽任何一天的修炼,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长久以往,每一次修炼之后,身体机能就下降一点,日益严重,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弱,远逊于普通人。
不仅如此,李去力还会产生一种感觉,一种令他无比惊骇,无限临近生命尽头的恐惧之感。
曾让他在无数个的夜晚里失眠做噩梦,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沉浸于古籍道经,才让他的心境恢复到正常状态。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去力觉得自己早已看淡了一切,生与死,死与生,他的心境离“清静无为”已然不远,试问谁又能在数千的日夜里时刻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隐居道观里的老道,深山佛寺的老僧,过往的古人又是何等心境?
但,李去力内心深处对于生的希望仍然是渴望万分,这也是为什么他去医院复查的原因,哪怕有一丝机会……
“算了,别想这么多了,看剧去。”
李去力安慰着自己,一个翻滚又回到了床上,点开了企鹅视频,继续看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