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晚,二人不能立即返回,就烤火取暖打算露宿一夜。隐隐约约地,他们听到树林里有喊声,进而见到许多人举着火把搜查山林,原来是山庄里的老农。
“完蛋!谁教你偷猎领主的野猪崽儿,这下可好,这么多人来逮你了!”
希林吓得不行,他再也不想体验帝国的监牢了,撒腿就要跑。安塞尔却拉住他。
“瞧你那点儿胆吧!哼,吃我自己爹的也要交钱?!”
他踩熄地上的火堆,二人躲到一棵树下。
“安塞尔老爷,是你吗?”
“我们看到你啦!出来吧!”
“是夫人,她要找你!”
听到那群人喊话,安塞尔疑惑了片刻,“听见没,是喊我去好吃好喝的。咱俩出来吧!”
希林怯生生地跟着站出来。只见那是一群仆人,面相都颇为和善,手上只有火把,并没有武器。他们跟安塞尔很熟络,早就认识了。
“老爷,我们一大早看见你,还以为你有事来访,没想到等了一天你又走了。”
“那是因为我公务缠身,很忙的。碰巧路过也没时间拜访。”安塞尔抹抹嘴角的油。
“请跟我们去庄园吧!我们准备了晚餐和睡觉的房间,都是夫人吩咐的。”
“嗯,知道了。”
见这群人没有敌意,安塞尔双手揣兜儿,趾高气昂地去了庄园。
领主老爷的避暑庄园坐落在猎场一隅,比普通的农庄大得多,也更漂亮。石砖搭建的墙壁,像一座微型城堡。
走进院子,这里有花园和水池,环境清幽、景致优美。不愧是富人专属的休闲场所。
仆人们各司其职,有看门的、有打理绿植的、有牵马的。即便主人不在,他们也像经营一座农庄那样料理这片地方。
进来以后安塞尔瞧了一眼二楼的小窗,然后对那群仆人说:“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这里我熟得很,不需要你们带路。我来过的情况你们也不要说出去。”
仆人们心领神会,安塞尔便拉着希林钻进后花园,摸着墙缝爬上去。
见希林没有跟上,他回头问道:“爬墙你不会吗?”
“你……好端端地有大门不走,你干嘛要爬墙啊?!”
“习惯了。”
这家伙不怀好意地撇嘴一笑,又朝小窗方向打了声口哨。暗号送出去,里面的仆妇打开了小窗!
“我带路,上来吧!”
安塞尔身手矫健,三两下翻进小窗。进去以后还催促道:“快点呀,不然我关窗了!”
希林哭笑不得,摇头叹气:“这家伙,一身本事怎么都没用在正经地方!”
少年翻进小窗,嗅到水汽氤氲,这竟然是浴室!贵族专属的私人浴场,有一座长方形的大水池,水面上飘着花瓣儿,热水源源不断送进来。
四周有休息的大床、长凳、摆满点心的茶桌,还有按摩专用的椅子。在这地方哪怕待上整整一天,也不会有一个外人打扰。堪称是人间顶级的享受。
仆妇们见怪不怪,没人对安塞尔的闯入表现出异样。他也是轻车熟路,大摇大摆走进去。阔气的大理石床榻上,分明坐着个人!
那是一位端坐着的贵妇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虽然未见衰老,但也不年轻了。她仪态威严,身上的浴衣轻薄却十分华贵。再看仆妇们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人身份一定了得。
安塞尔径直来到她面前屈膝半跪,脸上一副嬉皮笑脸的德行。
“想我咯?!”
那贵妇人先是一个白眼,而后又撅着嘴忸怩作态,看着是发狠实则是撒娇,道:
“哼,死鬼!”
“嘿嘿嘿。”
这一出把希林整不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站着、还是坐着,还是找个地方先躲一会儿了……
而那二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你怎么在这啊?”
“你还问!多谢你出的鬼主意,我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
“哎呀,至于嘛……”
“不信你自己去住住看啊!”
“我不是每天都回去的么。”
“哼!”
那二人虽说言谈轻浮,举止上却并未逾越。安塞尔简直就像一条宠物狗,点头哈腰的。至于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事,希林完全没听明白。二人似乎是有意避开旁人,说得非常小心。
而后安塞尔往床榻上一座,随手拿起水果就吃。
“我晚上吓得浑身发抖,那地方一刻也呆不下去。所以连夜收拾行装,到这里躲避了。但我在这里也觉得怕,要不,你搬来陪我?”
“开什么玩笑!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他都死了还能把你怎么样……”
“哎呀,别说了!快别说了!”妇人捂着耳朵不想听。
她不讲话安塞尔也不讲话,就是埋头猛吃。
“欸,你最近没输钱吧?”妇人轻拍他一下,又找点话题,“说吧,这次想讨多少!”
“戒了。我以后都不玩牌了,不跟你讨钱。”
“怎么,那你以后也不跟我好了,是不是?”
“怎么会呢?我跟你多好,全城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女人了。”
“油嘴滑舌!”
贵妇人并不相信这套说辞,怨念地说:“红伶会馆里不是还有个黛芙妮么?她那么讨人喜欢,连老头子都趋之若鹜,你不也跟他有一腿么!”
“你听谁说的啊……”安塞尔若无其事地问。
“还用打听吗?这事谁不知道!”说着,贵妇人竟然哭了,“那是什么女人啊……骗钱、骗男人也就算了,怎么把老头子的命都骗走了!”
“你居然敢跟那种女人来往!我看你也不要命了!”
“别哭了。老头儿的事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总会解决的。”安塞尔递上手帕,又怜香惜玉起来。
原来这贵妇人也是他的相好,真看不出这毛茸茸臭烘烘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希林看得忍不住偷笑。
“这小家伙是什么人啊?”贵妇人问。
“这个啊,希林洛斯,我新收的小弟。他什么都听我的。”
碍于情面,希林没有戳穿安塞尔吹的牛皮。二人在这山庄里蹭吃蹭喝,总要讨主人的欢心吧!
“嗯,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小家伙,你过来,让我瞧瞧。”
希林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那贵妇人拉着他的手左右瞧个不停。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希林懵懂地摇头。
“我是埃塞斯的领主夫人,城堡的女主人。不仅仅是这座庄园,那一座城堡都是我的。你在城里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寻求我的帮助。记住了吗?”
“!”
希林惊得目瞪口呆,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竟然就是城堡的女主人!她就是昔日在演武大会上,众骑士远远望见的夫人。
想来似乎有合理之处,安塞尔以杂兵队长的身份出入城堡,日常与众贵族有许多交接的工作,与其中一位贵妇人有染或许也有可能。
但仔细想想又不对劲,安塞尔自称是领主老爷的私生子,那领主的夫人,岂不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一个人怎么可以……
“又不是亲妈。”
安塞尔一眼看穿了希林的想法,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啊,少见多怪!”
“……”
希林无语了。
“别胡说八道!”夫人甜蜜地责怪了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希林又一想,不不劲儿啊……既然这位是领主夫人,那么他们口中的“老头儿”岂不是……又想到黛芙妮、又想到他们说的“死了”,希林的脸色顿时不妙,夫人也明显看出来了。
“怎么,你这小家伙知道点什么?”
“你别问。他是我钳制那伙佣兵的关键人物。我会想办法对付他们的。”
“好吧。你们男人的事,我不多问。”
夫人似乎是怕了,放开希林的手,让他自己找个椅子坐着。
见安塞尔不说话,夫人又问:“我说……既然老头儿已经出事了,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不是还有少爷么!”
“那我怎么办啊!”
“那咱俩结婚?”
“呸!”夫人唾了他一口。
谈话之际,又有人来了。是一对儿清纯可爱的少女,手拉着手走进来。
两个女孩儿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其中一人性格比较张扬,她有酒红色的卷发和棕色的眼睛,白皙的脸上略有些雀斑,身上裹着桃色的蚕丝浴袍,肢体若隐若现;另一人性格畏畏缩缩的,躲在她身后不讲话,是个黑色长发、黑眼珠儿的削瘦姑娘。
“姨妈,我们来啦!”女孩径直走到水池前。
希林心想,既然坐在上面的是领主夫人,那这两位少女一定也非富即贵……
少女正要入浴,突然发现这地方不对劲。
“男人?!浴室里怎么有男人!!!”
两个女孩儿惊慌失措,性格隐忍的那个裹上浴巾撒腿就跑,而性格张狂的这个,瞪着眼睛从水池里走出来。
“你?!”她显然认得安塞尔。
“姨妈,这个家伙为什么出现在我们家里!”少女质问道。
夫人一阵尴尬,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有必要非得问一遍吗?因而迟迟未作出回答。
“男人你没见过啊!”安塞尔不屑地反问。
“臭流氓!谁跟你讲话了!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闯到我家里来的?!”
“来人啊——!流氓!抓流氓——!”
姑娘一边高喊,一边拿起手边的各种杂物往安塞尔身上砸。她下手不轻,安塞尔也生气了,瞪着眼睛站起身,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胸口顶着女孩儿的鼻子尖儿。
“谁流氓啊?我又不是来看你的。你瞧瞧你那样子,前面跟后面有区别吗?你拿什么出来给人看啊?”
见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女孩儿怕了,声音低了许多,“臭流氓你等着!等我告诉姨夫,你就完蛋了!”
“你死定了!”
“芙蕾莎,芙蕾莎!你回来,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来不及解释,女孩灰溜溜地逃走了。
“你也是,小流氓!”女孩还不忘骂了希林一句。
夫人叹口气。
“唉!她年纪太小,还不懂事。你别生气,我会跟她解释的。”
“谁跟小屁孩生气!”安塞尔满不在乎地说。
他在这里毕竟不成体统,如此,便打算告辞了。夫人心中急切,舍不得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说了一大串挽留的话,最后也只事眼睁睁地看他离开。